贾广猛

那时，大家以车为家，除了钻研业务，大量时间和精力都用到了擦车上。大家都觉得，机车运行状态的好坏和干净与否，关系着整个包乘组的精神面貌。

1994年秋天，我从济南铁路司机学校毕业，被分配到兖州机务段，成为一名蒸汽机车乘务员。最开始，我是一名蒸汽机车司炉工。后来，段上的蒸汽机车转型为内燃机车，我考上了副司机。除了乘务工作以外，擦车也是我工作的主要内容。

(相关资料图)

在我看来，蒸汽机车最脏最累的活，不是将七八吨煤炭从那个只有一个锹头宽的炉口，均匀地投到十几平方米的炉床上，也不是下班前的自检自修，而是擦车。为了将火车头擦得黑白分明、油光锃亮，司机负责擦拭司机室前端的锅炉皮，他从副司机座前方的小门侧身出去，站在离地面近3米高、半米宽的走板上，先扫净喷出的煤尘烟灰，再用油棉丝擦拭一遍。冬天，锅炉皮温热，夏天时，温度就可想而知了。副司机、司炉负责两侧走行部、水柜和车底的清理。两人左手拿棉丝擦油污，右手拿刮刀刮油泥，手伸不到的车架，就用长柄钳夹着棉丝擦。

擦拭动轮讲究“红是红，白是白，铜铁分明”。火车头一侧有5个近一人高的机车动轮，必须擦得红漆鲜亮，轮箍上的白环一尘不染，巨大的不锈钢摇连杆锃光瓦亮，照得见人影。

那个时候，兖州机务段北段整备场内停着几排火车头，擦得嘎嘎新，连挂在一起，像一排排钢铁巨龙整装待发。蓝天白云之下，那场面真是威武壮观。

蒸汽机车实行包乘制，一个机车四班乘务员，伙计们都把机车当成自己的脸面，每一个零部件角落都要擦得锃亮。

1998年，兖州机务段运用机车全部转型为内燃机车，我们终于不用再干投煤烧火的体力活了。那时，大家以车为家，除了钻研业务，大量时间和精力都用到了擦车上。大家都觉得，机车运行状态的好坏和干净与否，关系着整个包乘组的精神面貌。

机车外部包括车体、走形部、动轮、砂箱、弹簧、吊杆等。我们接桶水兑上金属清洁剂，蘸湿抹布先擦一遍，再用清水冲洗一遍。手指掏不到的边边角角的缝隙，我们就用牙刷一点点刷干净。内燃机车12个动轮较小，我们蹲着，伸直胳膊也够不到，就一条腿跪在地上，弯下腰把动轮幅板上的油污抹掉。

躬身到地沟里擦机车下部，电动机齿轮箱和抱轴油盒甩出来的油污，沾上一路的尘土特别黏，我们就用棉丝蘸着柴油，弯着腰，仰着脸，扬着手，使劲反复抹揩，柴油就顺着手腕流进了袖子里。时间久了，我们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，身上依然有股柴油味。

每趟跑车进房，仅擦车一项作业，没有一两个小时绝对完成不了。如果赶上机车辅修，机车包乘组的8个人到齐一起擦车，还要用高压风吹拭冷却单节和电机里的灰尘，忙完以后，个个都是油污满脸。弟兄们在一起相互取笑，那热闹的画面至今记忆犹新。

有一次，因为擦车和更换机械间里的易损部件，我看到司机长的手指被尖利的开口销子划破，殷红的血隔着手套都渗了出来。我打着手电帮忙查看，挺长的一道口子。他却笑着摆手，说：“不用包扎，这点小伤算啥？”那一刻，我深切体会到我们铁路职工对工作的付出。

进入21世纪，机车更新换代越来越快，铁路建设如火如荼，高铁列车风驰电掣，对火车司机提出了更高要求。火车司机经受了各种挑战和考验。他们抗得住冷，受得了热，熬得住夜，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不断提高技能、积累经验。

进入新时代以来，铁路发展日新月异，火车司机的工作环境大大改善。冬有暖风夏有空调的司机室里，装配了睡床，换乘司机在运行换班前可躺下睡觉。机车入库的走行线上，还安装了擦车机。入库以后，有保洁人员专门擦拭机车内部和动轮。火车司机从擦车的劳动中解放出来了。

现在，司机出退勤有车接送，值乘前，食堂配送面条、饼干、面包、牛奶等食品，这对我们火车司机来说，不仅“暖胃”，而且“暖心”。

我们有幸赶上了好时代，正驾驶着亮丽的复兴号，意气风发地奔驰在祖国的铁道线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