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依坐在火塘旁的凳子上，泪水从脸颊两边缓缓地流下来。

阿达和阿姆也坐在火塘旁。阿达抽着旱烟，时不时用打火机点熄灭的烟斗，头也是低着望着火塘里的火；阿姆背倚着墙，脸的朝向与阿依反着，泪水也一颗接一颗地掉下来。

谁也没有说话。

(资料图片)

窗外的寒风呼呼地刮着，昏黄的灯光照在三个人的脸上，火塘里的火苗被透进房子里的风吹得一边倒。

阿姆率先开口，“你从今以后不能再跟那个人在一起，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……。”手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泪水，话一句接一句。

阿依委屈地回答道，“我愿意跟他在一起吗？要不是咱们家这么需要钱！”说着话鼻涕也跟着流下来。

阿依上过大学，今年刚毕业，正在备考老师。在这个女大学生稀缺的村里，阿达和阿姆对阿依寄满了希望。今天阿依带回来了一个男朋友，是邻村一个长得很白的男孩子。这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，却不曾想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。

事出有因。阿达和阿姆高兴地听女儿介绍完男生的情况后，脸色齐刷刷地就变了。原来是这么回事，他们俩知道那男生的父母，不仅他们俩知道，村里跟他们俩年龄差不多大的那一辈人都知道。在以前物质条件差的时候，男生家开了小卖部，村里人都到那里去买烟和酒及日常用品，所以对他们家大概有个了解。在这个民族里，大家对人的骨头及狐臭看得很重：骨头不好，指的是这家人往上找不到亲戚，很大可能以前在旧社会时是奴隶，所以有家支有来历的人一般不愿意和他们结亲；其次是阿达和阿姆知道他们家有狐臭，这在这个民族里也是个禁忌，没有狐臭的人家一般不会把女儿嫁给有狐臭的人家，如果这样做了，不仅会被村里的人耻笑，同时亲戚也不愿意跟他们来往；最后是那个男生是个打工的，只有小学文凭，这跟阿依形成了对比，因此这也是阿依的阿达和阿姆万万不能接受的原因。

在阿达和阿姆看来，那个男生跟自己的女儿差距太大，所以他们坚决不同意女儿跟他在一起。而阿依也有自己的理由：一方面是他们俩互相喜欢，另一方面是她和那个男生说好会给家里很多的彩礼钱，——男生是个包工头，有一定的经济基础。而阿依家里正需要钱：弟弟年龄也差不多了，可以娶媳妇，但阿达和阿姆年龄大了，挣不了啥钱。她这样做可以减少家里的负担。

说着说着，阿依感觉自己更委屈，泪水比之前多了起来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之前在一旁默默抽旱烟的阿达此时也开了口。

阿达说道，“阿依，你的想法没有错，你是在为这个家着想，但你只想了一点没有考虑全部呀！”阿达嘴里呼出的烟气逐渐增多，并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。

他继续说道，“对，人确实需要钱，但人活着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，那就是名声。”

阿达这样说有着他自己的想法。一方面，他觉得没有钱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争，他也从不指望靠嫁女儿来获取钱财，同时女儿和那男生有文化上的差距，以后容易产生矛盾；另一方面，他认为名声比啥都重要。自己活了大半辈子，一直把名声放在首位，如果今日答应女儿跟那个男生在一起，那全家人的名声就毁了，自家的亲戚和朋友都会躲得远远的，而且自己的儿子以后娶媳妇就麻烦了……。

阿依听着阿达的话，没有再说话，只是用手擦着哭红了的眼睛。

火塘里的火快要熄灭。

夜，更深了！